韩国20世纪90年代成长小说特征研究——以《鸟的礼物》和《洪鱼》为中心

・文学与语言・　韩国２Ｏ世纪９Ｏ年代成长小说特征研究　——以《鸟的礼物》和《洪鱼》为中心　季　成　内容提要本文选取２０世纪９０年代韩国最具代表性的成长小说作品《鸟　的礼物》和《洪鱼》，以成长小说中的儿童视角、成长母题、成长方式等角度　进行文本分析，试推出９０年代韩国成长小说的共同特征。　关键词　成长小说　鸟的礼物　洪鱼　儿童视角　成长母题　作者简介季成，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　一绪论　成长小说是描写成长经历的文学作品，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成长小说展现　出各异的特征。①韩国成长小说的研究，始于１９７０年金润植在《思想界》中引入“修养小说”　这一概念。其后，李在铣对成长小说的内在价值进行了专门的研究。②金炳翼则从发展小说，修　养小说的角度丰富了对成长小说的认识。南美英在１９９１年总结先前研究的成果，重新梳理了成　长小说的用语和概念，并将成长小说作为一种体裁进行研究。③她搜集了１９００～１９９０年间发表的　２００余篇描述少年主人公成长过程的小说，并选取其中８０余篇作品进行了详尽的分析，确定了　本论文获得上海第二工业大学２０１１年校科研启动资金项目资助，项目编号：Ａ２０ＸＫ１１Ｘ０３４。　①成长小说起源于德国，在德国被称为修养小说（Ｂｉｌｄｕｎｇｓ　ｒｏｍａｎ）、发展小说（Ｅｎｔｗｉｅｋｌｕｎｇｓｒｏｍａｎ）、教育　小说（Ｅｒｚｉｅｈｕｎｇｓｒｏｍａｎ），在西欧被称为形成小说（Ｎｏｖｅｌ　ｏｆ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在美国则称为人社小说　（Ｉｎｉｔｉａｔｉｏｎ）。　②李在铣：《韩国现代小说史》，弘声社，１９７９。　③南美英：《韩国现代成长小说研究》，淑明女子大学大学院博士论文，１９９１。　０６７　当．代韩凰＿．．．　．复箍…２飙…．　９０年代以来韩国成长小说研究的发展方向。　南美英认为，韩国现代成长小说必不可少的要素包括“主人公是平凡的未成年人，是不断变　化中的动态的少年形象；成长小说描述主人公的成长，主人公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带着对现实　的疑问不断探索，从未成年走向成熟；成长小说设置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关注个人生活和精神　层面的成长”。　本文的研究基于以上的理论范畴，选取２０世纪９０年代韩国最具代表性的成长小说作品，以　成长小说中的儿童视角、成长母题、成长方式等角度进行文本分析，旨在探讨９０年代韩国成长　小说的共同特征。　二２０世纪９Ｏ年代韩国成长小说概况　韩国当代成长小说发展与韩国时代发展紧密相关。２Ｏ世纪５０年代的成长小说以战争体验类　为主，还出现了复合性的入社小说。６０、７０年代随着产业化时代的到来，成长小说的主题大多与　贫穷和伤痕有关。８０年代则是“大事记”时代，成长小说体现出追求正义和民主的现实主义　特征。　到了９０年代，在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等国际环境下，韩国国内军事土崩瓦解，民主化　进程迈入了新阶段。社会的关注点不再是“国家大事”，民众远离宣泄情绪的“广场”，而通过　多样的媒介和发达的消费文化直接面对个人的存在和欲望。９０年代的成长小说不再局限于探索　社会叙事，作家更多地将视线转移向个人的内心世界，同时成长故事的创作成为作家寻回丧失的　共同体生活的机会，寻求在回忆之中找回自我的成长。９０年代开放的韩国文坛可以说是成长小　说的全盛时期，涌现了大量风格各异的成长小说作品。　笔者结合先前的研究资料，对９０年代韩国成长小说作品整理如表１所示。　出版时间　作品名　作家　出版社　１９９０正　童年的肖像　金周荣　博艺院　１９９０年８月　亚当睁开眼时　蒋正一　美学社　１９９１拄　九岁人生①　卫奇哲　青年社　１９９１焦　我想去海岛　林哲佑　汉阳出版社　１９９２正　生者的悲伤　朴一文　民音社　１９９２拄　那么多的酸模被谁吃了　朴婉绪　熊津出版社　１９９２年１２月　写检讨书的时间　崔时汉　文艺・秋季号　１９９３年６月　寻找白蛇　南尚顺　世界文学・夏季号　１９９４芷　话头１～２　崔仁浩　民音社　１９９４在　那山真的在那里么？　朴婉绪　熊津出版社　１９９４拄　戊子年秋四日　徐廷仁　小说与思想・夏季号　０６８　．藏凰．２．ｏ．　纪．９ｏ．生　威长＿，】　遵特　甄究…．　续表　出版时间　１９９５焦　１９９５年１２月　单人房　作品名　作家　申京淑　殷熙耕　文学村　文学村　出版社　鸟的礼物　１９９８年３月　１９９８年６月　宫廷之鸟　洪鱼　成硕济　金周荣　天莲　民音社　１９９８年　小树林　孙钟一　作家世界　注：①卫奇哲（音译）所著《九岁人生》在１９９１年出版当时并未受到重视，而在ｌＯ年之后随着大众媒体的　传播成为读者热捧的畅销图书，该小说具有完整的成长小说特征，因此以初次刊载年代归人９Ｏ年代成长小说　之列。　资料来源：笔者主要参考以下论文制作：①韩明焕：《韩国现代成长小说研究》，国语国文学研究的今天，　１９９８；②朴正元：《殷熙耕与曹文轩成长小说比较研究——以叙述策略为中心》，《当代韩国》，２０１１年秋季号；　③李扬：《韩国成长小说的研究——以九十年代前后李文烈和卫奇哲成长小说为中心》，黑龙江大学硕士论文，　２０１２。　在列举的作品中，笔者根据作者的文坛地位和作品的文学史影响，选取两部极具代表性的作　品——殷熙耕的《鸟的礼物》（第一届“文学村”小说奖）和金周荣的《洪鱼》（第六届茶山文　学奖）作为研究对象。这两部作品都是以儿童视角观察并感知外部世界的成长小说，下面试从儿　童视角、成长母题、成长方式等角度对两篇成长小说进行分析。　三儿童视角的多样使用　卢伯克（Ｐ．Ｌｕｂｂｏｃｋ）在《小说的技法》中提到“小说技法展开了庞大的体系，其前提基于　视角的选择，即话者与故事保持怎样的关系”。视角的不同创造了不同的观察者，以及同一观察　者不同的角度和方向，这无一例外地影响着小说的个性。④成长小说登场人物大多数是儿童或未　成年人，因此儿童视角的使用自然是成长小说固有的特征之一。　所谓儿童视角就是以儿童的眼睛观察陌生的成人世界，以展现成人体验不到的生命的原始状　态和生存世界。通过儿童视角，幼小萌芽的个体获得了与成人相同的地位和发言权，得到表达自　我感受的机会。大部分成长小说的叙述依靠儿童视角得以完成，儿童视角为成长小说带来独特的　叙述方法和审美价值。一般来说，儿童视角在成长小说中的作用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借用儿童视　角对童年进行回想和叙述，另外就是构造“儿童一成人”对立的世界，即通过儿童视角展现成人　世界的规则、秩序，以达到批判成人世界的目的。　在过去常见的成长小说主人公的设置上，他们都拥有纯洁的眼睛，以无邪的心灵去观察世　①吴铎藩等：《叙事文学的理解》，高丽大学出版部，１９９５，第１８５页。　ｏ６９　当．代齄凰－．．－２　．复箍Ｉ２．期．．　界。因此，利用儿童视角的思考方式、叙述方法和语言形式，可以让叙述者隐藏在主人公体内　完成对外部世界的描写和解释。尤其对于成人社会的规则，在儿童视角的注视下撕去一切谎言　和虚伪，展现出生活本身的状态。９Ｏ年代前的成长小说大多保持着这样的倾向，如李文烈的　《我们扭曲的英雄》等。然而这种优越性受到儿童认知的，同时儿童主人公的立场属于即　时的叙述行为，当无法维持“纯粹的儿童视角”时，隐藏在主人公背后的叙述者不会放过任何　透析文本的机会。９０年代的成长小说在儿童视角的设置上则有突破性地创造，因此读者能看到　韩国成长小说史上特点最鲜明的主人公——《鸟的礼物》中１２岁的珍熙和《洪鱼》中１３岁的　世永。　殷熙耕在《鸟的礼物》中同时使用了儿童视角和成人视角，因此小说的主人公“我”虽然　被设置为１２岁的女童，但显现出成熟的姿态，殷熙耕决意放弃对并不存在的“纯粹儿童视角”　的遮遮掩掩，而从小说的导入部分引入了一种合理化的叙事方法。　为什么从很早之前我就开始接触到生活的另一面呢？　这是因为我知道从一开始生活对我就不那么善意。……我明白如果过分执着于充满恶意　的生活。来自伤口内部的压力很可能会让我无法承受。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我开始隔　着距离观察我的生活，用怀疑的目光窥视它的另一面，很快我就接近了生活的秘密。３３　小说的第一章中叙述者“我”就揭示了自我防御的方法是“隔着距离”观察生活，为了更　加“接近生活的秘密”，主人公珍熙从一登场就孕育着主动的“自我”，从此将自己分为　“被注视的我”和“观望的我”。小说中“观望的我”观察、分析、体验、解说其他人物的生活，　担当故事中的叙述者；“被注视的我”则像是另一个登场人物一样，充实着故事的情节。　如果有人盯着我看，我首先会把自己成两个自我。一个我在我身体里，而从真正的　我中分离出来的另一个我则来到我的身体之外，发挥我的作用。　从我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另一个我站在别人面前，像我那样举止行动，真正的我却留在我　的身体里，注视着那个身体之外的我。一个我做出各种举动展示给别人看，另一个我则注视　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候我就被为“被注视的我”和“观望的我”。②　通过这样的自我，叙述者“我”同时保持着儿童身份并且可以像成人一样观察分析外部　①殷熙耕：《鸟的礼物》，朴正元、房晓霞译，人民文学出版社，２００７，第５页。　②殷熙耕：《鸟的礼物》，第１Ｏ—ｌ１页。　ｏ７ｏ　．齄国．３ｏ．摸　＿９　年　威　－，Ｊ　选特餐砸窦…。　世界，由此“对于发掘大人们的秘密，我既不会感到内疚也不会有罪恶感”。作家从小说的开始　就宣布了儿童视角和成人视角混用的叙述手段，于是从第二章起，主人公珍熙这个韩国小说史上　不曾有过的“十二岁就结束成长”的儿童形象登场，在小说的各个场景伴随着“自我”出　现。第一人称叙述者视角和第一人称作家视角，即作为叙述者的儿童视角和作为反省者的成人视　角同时存在，世俗中的真实被冷酷地揭露出来，而作者用冷笑和反讽批判着被伪善、虚假掩盖着　的。　金周荣的《洪鱼》为读者呈现了一个梦幻的世界，被大雪覆盖的山村似是封闭的雪国，一个　１３岁的男孩世永以好奇地目光观察着外部世界。如果不假思索，这些奇妙的景象可以简单地理　解为活用儿童视角获得的如梦如幻的结果。　我正畅游在大雪把水苔全然吞噬掉的沼泽清澈的水中，缓缓摆动着比长袍的袖子还宽大　的胸鳍，像雪蝴蝶那样轻盈地翻飞着。用鳃尽情地吸入清澈的水，再用力喷出去。我的肺脏　霎时像气球般鼓胀起来，我的嘴里冒出白白的气体，就像是白色的旋风。①　不知什么时候，我似乎变成了一只孔多尔，悠然盘旋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上。我的全身缀　满了密实而长长的可以阻挡高空气流和酷寒的羽毛。我穿过低垂的阴云，冲上那高高的蓝　天。乘着上升的气流，瞬间我升腾到了天空，朝着什么地方飞去。②　类似以上两段描写在《洪鱼》中时常出现，“我”把自己幻想成大鱼，游泳幻化成了回归海　洋的畅游，时又将自己想象成雄鹰，飞跃崇山峻岭的屏障。这些描述抒发了成长的欲望——不断　憧憬并经历未知世界的愿望。这些儿童视角的描写，可以理解为儿童思维具有混沌性、原生性、　直观性和细节性等特点。混沌性和原生性就是儿童不能把自己与外部世界分开，主客体不分，以　至于儿童观察事物的眼光具有好奇性、难以集中和浮光掠影。③但是，这种观察和感受显然远远　超出了ｌ３岁山村男孩的认知范围。如果说在对日常生活的描写中作者保留了有限的儿童视角的　话，那么在臆想和幻想的部分，金周荣完全抛弃了儿童视角，取而代之的就是作家视角发挥全知　全能的作用。作为智利国鸟的秃鹰孔多尔，是故事中“我”遥不可及的身外之物，而“我”无　数次幻化为神奇的猛禽，此时的“我”正是作者本人的代入，飞扬、盘旋在安第斯山脉的则是作　者的对魔幻现实主义情结的执着。　作为成长小说重要特征的视角问题，在《鸟的礼物》和《洪鱼》中发生了变化。９０年代成　长小说继续着儿童视角的使用，但是并不否认“纯粹的儿童视角”难以存在，并且主动地放　①金周荣：《洪鱼》，金莲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２００８，第２７页。　②金周荣：《洪鱼》，第８１页。　③徐小凤：《（在细雨中呼喊＞的儿童视角质疑》，《中国文学研究》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０７１　．当．　韩凰一：．．２ｏ１３．．争第．２．．勰…．　弃了“儿童视角”的掩饰。因此，作家们或像殷熙耕通过“自我”设置合理化的理由，或　如金周荣直接导入作家视角。这样的选择使得９Ｏ年代成ＫＩＪ，说的视角是儿童视角与成人视角，　第一人称观察者视角和第一人称作家视角，全能全知视角和局限性人物视角的结合。殷熙耕、金　周荣等在成长小说创作中保持着对作家权利的迷恋，大胆的视角混用即是作家支配人物的控制力　的体现，更为小说中多样的成长方式提供了可能。　四父亲集体缺失的成长母题　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于公元前４３１年创作了《俄狄浦斯王》，这一悲剧生成的诸多母　题和意象成为１９世纪以来文学批判热衷的话题，而弗洛伊德借用希腊悲剧说明了“弑父”“恋　母”的心理，将“恋父情结”与文学理论结合起来。对于成长小说来说，经历成长过程的主人　公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肉身之父”，所以“父子关系”也正是成长小说永恒的母题。　成长小说中父子关系的设置，一般来说都隐含着一种文学与时代之间“寓言式共振”的表达　力量。④父亲象征的是绝对的权威，未成熟的幼小个体对父权的反抗和挑战绝非易事，“弑父”　式的反抗只能是存在于个别作品中的极端行为，９０年代韩国成长小说中对父权的否定则体现为　集体性的缄默——父亲缺失的成长母题，无论是《鸟的礼物》还是《洪鱼》都默契地选择将父　亲缺失进行到底。　《鸟的礼物》中主人公珍熙的父亲在母亲自杀后就悄然离去，珍熙与外祖母和小姨共同生活　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父亲缺失”的家庭。三幢房子围绕在一口水井周围，构成了珍熙生活的院　落，对于没有“完整家庭”的珍熙，这个院落生活集体中的每个人都扮演着家人的角色。然而在　这个放大的“大家族”中不仅缺少父亲，可以替代父亲、象征父权的男性角色也集体性地缺席　了。珍熙的父亲离去之后，家中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男性角色舅舅也长期离家在外，而适龄的男性　只有广进大叔，但他只是个游手好闲，只会对女人横暴的角色。　邻居里还有另一个未成年人“将军”，是“我”的同班同学，“将军”的父亲“牺牲”之后，　其母决定儿子要“继承父亲遗志，做一位出色的将军”，于是全村人都开始称其为“将军”，而　忘记了他的本名。毫无疑问，“将军”也是在父亲缺失下成长的副人物，他的痛苦在于“以父之　名”的生活是强加在个人意愿之上的。然而，“将军”的父亲只是名陆军上士，并非壮烈牺牲，　“而是体罚完士兵，大发了一通雷霆后踩到一个生锈的钉子上得破伤风死的”。对此虚伪的父权，　作者借由“我”的冷笑呈现出“将军爸”死亡的丑态，用冷嘲、讽刺对父权的欺骗性予以反抗。　相对于《鸟的礼物》中父亲角色的空白印象，《洪鱼》中未成年的主人公虽然天真地抱有一　①樊国宾：《主体的生成——５Ｏ年成长小说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２００３，第１６８页。　：　．麓凰．　．世纪．９　每　威　避特征砸窦…．　丝幻想，但是借由父亲的象征物隐喻了对家庭生活中长期缺席的父亲形象的否定，《洪鱼》中　“父亲”的象征物消失更是一种彻底的父亲集体缺失的体现。　那就是一条也有人称为铧鱼的洪鱼，一直悬挂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门柱上的干洪鱼不见　了。尽管只是一条不起眼的鱼干，可它从我十岁那年起就俨然成为离家出走的父亲的一个象　征物。因为它悬挂的地方总是在厨房的门柱上，因此早晚都得出入厨房的妈妈不管喜欢与否　都只能面对这条鱼干。①　《洪鱼》的主人公世永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和“春日屋”老板娘私奔之后六年杳无音讯，　母亲独自干着针线活维持生计，母子两人对父亲的思念寄托在洪鱼之上，于是在厨房的门柱上悬　挂洪鱼干象征着父亲的存在。世永父亲长着国字脸，脖颈还长着白癜风，由于长相酷似“四四方　方”，“黏着白白的津液”的洪鱼而得到了这个绰号。小说中虽然没有过多描述关于父亲的事件，　但单就与人相好私奔，常年抛弃妻儿的行为，就可以看出其低劣、自私、毫无责任感的本性。主　人公“我”借用对洪鱼的描述影射了对父亲的憎恶，“黑褐色的躯体还有好像只是摆摆样子的浅　浅镶嵌着的耳、目、口、鼻，让人心生厌恶”，“据说有些地方要把整条洪鱼埋在院子里的粪堆里　两三天……”。父亲的另一个象征物为铧鱼风筝，母亲为我做风筝，“忙着张罗，从来没有以针线　活忙为借口不做的”。“我”的乐趣，或者说是任务就是将风筝放飞，因为随着象征物的消失，　“放飞的风筝反而会稀释我们跟爸爸长久的断绝带来的恐惧和空虚”。　母亲对父亲保留着最后的留恋和希冀，并且是“乐此不疲”的，尤其当母亲取代父亲成为一　家之主之后，“我”所能做的只是“若有所悟”地接受这一切。如果说母子的墨守压抑着对父权　的反抗，那么作家金周荣设置了三礼这一人物的登场让“父亲缺失”母题随着象征物的消失而达　到极致。不速之客流浪女三礼在小说中是追求自由的人物，她在雪夜潜人世永的家中，最初被认　定为偷吃洪鱼干的人。　这时，我问了三礼我一直想问的一件事。　“我家厨房里挂着的洪鱼，真是叫你给吃了？”　“你家有洪鱼吗？”　“是啊，有过呀。”　“你说它没了？”　“是啊。”　①金周荣：《洪鱼》，第９页。　０７３　当．　箍凰＿＿．．２－　．年纂＿２．．觏…．　“所以你们就赖我？可怜那洪鱼，离开大海来到这小山沟里又没了踪影，它的命快赶上我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洪鱼，就算我饿得要死，怎么能吃下那又成又难吃的一条大洪鱼呢？”①　在母亲收容了三礼之后，“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父亲”（象征物）的下落，最初被认为　是三礼偷吃的推测也被否决，《洪鱼》向读者展现出玄妙有趣的事件——洪鱼没有缘由消失得无　影无踪。这是小说到最后仍悬而未决的问题，却是主人公“我”不再追问的问题。随着象征　“自我觉醒，把握命运，以自己的方式创造真正自我”的人物出现，父权及其象征物被否定并退　场，主人公消除了成长历程上的障碍物，在父亲缺失的母题之下开始了自我主体的成长。　《鸟的礼物》和《洪鱼》中父亲的集体缺失贯穿几乎整部小说，然而在小说的结尾却共同出　现了令人错愕的逆转——父亲回归。在《鸟的礼物》中，伴随着小姨经历最后的成长，故事即将　结束的最后部分，一直盼望等待的父亲毫无防备地登场了，而他的出现对于经历幻象后清醒的主　人公来说只是一个可笑的事实。　“珍熙，我是爸爸。”　我把左脚从鞋子里抽出来，接着脱下右脚上的鞋子，把里面的雪倒出来。“被注视的我”　说话了。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镇定的。“观望的我”说话了。不要高兴。爸爸？开玩笑！六　十年代我没有爸爸。所以这肯定是新的玩笑。七十年代式的玩笑。你别无他法，承认在时代　这一划分中不可能自由的事实吧！爸爸，七十年代我有爸爸，这是多大的玩笑啊！②　爸爸拿起餐桌上的银筷子，用下巴指着跪在炕尾的我，突然扔下一句话：　“世永那斜眼还没治好啊。”　……爸爸这句话捅破了我一直以来竭力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最不愿意示人的伤口。难道我　真是那样的吗？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妈妈悬挂在厨房门柱上的干洪鱼被我看成了铧鱼风　筝，被火柴照亮的三礼的倩影被我视为一朵嫩黄的山罂粟？……还有，更为重要的是，爸爸　的模样活像去年夏天来我家的那个男人，也是因为斜眼产生的错觉吗？③　《洪鱼》中劣迹斑斑的父亲对久别重逢的儿子说出了不知羞耻的话，对于“我”来说虽然　“一句话扭断了我十四年来所有梦幻的翅膀”，但是“我”安静地起身，因为父亲和“去年夏天　来的男人”无异，不过是自大、横暴的男人罢了，而对此已不值得去回击什么。　①金周荣：《洪鱼》，第４２～４３页。　②殷熙耕：《鸟的礼物》，第３０１页。　③金周荣：《洪鱼》，第２１２页。　Ｄ７４　：　黄凰．　．堂　．　生　威：　递特鸳研宾…．　成长小说中集体缺失的父亲们，却在小说的结尾不约而同地回归，绝非象征着“补缺”的团　圆结局，相反表明早已摇摇欲坠的父权最终崩塌，最后的轰响成了否定父权的礼炮，宣告着主人　公迷茫虚幻的结束。“父”虽然“还俗”成为肉身，本质上依然隐喻着作为意识之源的整一而至　上的“道”，而“道”的反过来映现了“父”的狐假虎威式的权力衰颓，“子”的成长建制　在对“父”的叛逆行为之中。①　韩国９０年代的成长小说延续着“父子关系”这一永恒的母题，“父亲缺失”这一母题又体　现为集体的缺失。９０年代成长小说中的“父”不仅仅是具体的父亲，而扩展为象征、隐喻父权　的男性角色的集合，以及代表父权的象征物，它们共同形成了更为彻底的父亲集体缺失。而缺失　的父亲在结局中回归则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在反省和冷嘲之中只能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否定　父权的同时，主人公自我主体性随之生成，在父亲缺失之中完成了自我成长。　五成长方式：对自由的觉醒和选择　成长小说十分重视结局，因为结局的强度决定了成长的程度。②９０年代成长小说的结局除了　主人公的成长、成熟之外，开放性的结局中更多体现出了存在主义的特征——主人公对自由的觉　醒和选择。　萨特说，自由是人类的本质属性，是人存在的基础。人之所以比物高贵，正是因为人可以　自由地决定自己的存在，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本质。人们在社会条件下表达个人意志并开展协同　的行动，如此形成了社会，同时形成了各自的存在。人在出生的时候并无意义，随着自己不断　作出选择，自身被赋予了存在的理由，因此我们得以作为“人”而存在。③人最根本的自由存　在也意味着人要对于自己选择的行动负责，即对自身存在的一切负责。成熟的人对于自我存在　的责任不会转嫁给他人，因为所有的选择都在于自己。《鸟的礼物》中的小姨是成长故事的副　人物，小说的前半部未经历练的小姨总是作出啼笑皆非的举动，她时常因为迷恋异性而无法作　出自我的选择。　“想要经常探望亨烈，就不能上班。为了让亨烈觉得我好，就不能去工厂上班……不管　怎么说，这是为亨烈作出的决定，我的人生完全属于亨烈啊。”④　①樊国宾：《主体的生成——５Ｏ年成长小说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２００３，第１６８页。　②南美英：《韩国现代成长小说研究》，淑明女子大学大学院博士论文，１９９１。　③季成：《殷熙耕的（鸟的礼物）与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比较研究》，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硕士学位论　文，２０１１。　④殷熙耕：《鸟的礼物》，第２１９页。　０７５　．当．　韩　．．．＿２　．每箍＿２．．飙…．　小姨把人生的全部盲目地寄托在爱情上，把自己的人生认为是“属于亨烈”的，甚至为取悦　对方割了双眼皮。讽刺的是，手术的失败招来恋人的厌恶，最终李亨烈离小姨而去。通过整容手术　改变自己外貌，这种行为正是不能意识到自我存在的表现。小姨也曾经把自己的长相怪罪在母亲身　上，而埋怨也是自我存在的忽略，是责任的转嫁。《鸟的礼物》的结局，经历了分手和火灾等事　件，自我意识觉醒的小姨放弃了对男人的幻想，通过流产手术与过去的自己诀别，“非常果断同时　又很沉痛”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小姨的成长方式终于获得了自我选择生活的能力，并且为自己的存　在赋予了意义和价值。受到小姨的影响，主人公珍熙也随即“完成了身为孩子的责任——成熟”。　《洪鱼》中的母亲在作别追求自由的三礼之后，向“我”展开了“凄惨的独自”。　“其实，要不是你小子拽着我的脚脖子……我也真想跟着三礼离开呀。人陷在泥塘里，　那心就会像云彩般飘动不是？”①　人作为极致的自由存在，过怎样的生活完全依赖于自己的自由选择，此时的母亲只是受到三　礼出走的鼓动，尚未在磨砺中完成自省。而无耻的父亲回归之后，母亲在故事结尾作出了令人惊　奇的决定，在苦苦等待六年的丈夫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离家出走。　我坚信妈妈是不会回来了，但我却没有因为妈妈的离去而感到绝望……因为我早已背出　了那个纸条上写的地址，把它深深地藏在心底里。②　母亲“反穿胶鞋走出去，以示只有人进来，而没有人出去”，这样“逃走”的方式与三礼的　离开如出一辙。母亲最后的选择与其说是“逃走”，更是走向“找寻自我的路”，是“摆脱屈辱　而选择了一种更富激情的冒险之举”。《洪鱼》的结局在母亲离开之后，世永的自我觉醒也即将　开始，属于他的成长方式也注定是“奔向自由，一去不返”。　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提到，人只是他本身想成为的那样，他的意愿如此，　人除了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以外，什么都不是，这是存在主义的第一原则，这也就是所谓人的主体　性。⑧在《鸟的礼物》和《洪鱼》之中，作家无不根据萨特的自由选择原则，为小说人物赋予了　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同时为人物赋予了主体性，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完成成长的人物通过的　自由选择走向新的人生之路，而成长小说的结局也真真正正地体现出了人的尊严性。作家在成长　小说中不仅给读者展示了不合理的现实和冷酷的生活，同时刻画了人物自由追求自我生活的形　①金周荣：《洪鱼》，第１２５页。　②金周荣：《洪鱼》，２１４页。　③萨特著《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周煦良译，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８年８月。　０７６　燕凰　．　纪＿９　年　威　．，Ｊ　进特征研褒…．　象，“成熟的个体”觉醒并认识到对存在条件的绝对自由，并由此把握命运的选择，这正是小说　人物成长方式中最具主体意识的体现。　六结论　本文对２０世纪９０年代最具代表性的成长小说《鸟的礼物》和《洪鱼》进行了文本分析，由　此分析韩国９Ｏ年代成长小说的共同特征。　首先，９０年代成长小说在儿童视角的使用上主动地放弃了对“儿童视角”的掩饰，通过　“自我”设置合理化的理由，或直接导人作家视角等方式直接实现了多种视角的灵活混用，　这既是作家控制力的体现，也使得成长方式具有了多种的可能性。　其次，韩国９０年代的成长小说延续着“父子关系”这一永恒的母题，“父亲”扩展为象征、　隐喻父权的男性角色的集合，以及代表父权的象征物，它们共同形成了更为彻底的父亲集体缺　失。集体缺失连同在小说结尾处出现的父亲回归，都成为对父权更有力的否定，主人公在父亲缺　失之下完成了自我成长。　最后，９０年代的成长小说在人物的成长方式上显现出存在主义的特征，作家根据自由选择　原则，赋予了人物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同时为人物赋予了主体性，主人公通过自由意识的觉　醒，完成成长过程，最终走上自由之路。　本文的论述希望对韩国成长小说研究提供一点启迪，而文中仅选取了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试推　出成长小说共同的特征，难免产生局限的认识。本文留下的不足和遗憾，笔者将其作为日后研究　的课题不断地拓展、深化下去。　Ｔｈｅ　Ｓｔｕｄｙ　ｏｎ　ｔｈ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Ｏｆ　１　９９０ｓ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Ｎｏｖｅｌ　ｏｆ　Ｓｏｕｔｈ　Ｋｏｒｅ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　Ｔｈｉｓ　ａｒｔｉｃｌｅ　ｓｅｌｅｃｔｓ“Ｂｉｒｄ’Ｓ　Ｇ证”ａｎｄ“Ｓｋａｔｅ　ｒａｙ”．ｗｌｌｉｃｈ　ａｒｅ　ｔｈｅ　ｍｏｓｔ　ｒ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ａｔｉｖｅ　Ｋｏｒｅａｎ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ｎｏｖｅｌ　ｗｏｒｋｓ　ｉｎ　１９９０ｓ．Ｔｈｉｓ　ｓｔｕｄｙ　ａｔｔｅｍｐｔｓ　ｔｏ　ｄｅｒｉｖｅ　ｔｈｅ　ｃｏｍｍｏｎ　ｆｅａｔｕｒｅ　ｏｆ　１９９０ｓ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ｎｏｖｅｌ　ｏｆ　Ｓｏｕｔｈ　Ｋｏｒｅａ　ｐｅ￣ｐｅｃｆｉｖｅ，ｇｒｏｗｔｈ　ｍｏｄｆ，ｇｒｏｗｔｈ　ｍｏｄｅ，ｅｔｃ．　ｔｈ　ｔｅｘｔ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ｍｅｔｈｏｄｓ　ｏｆ　ｃｈｉｌｄｒｅｎ’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Ｎｏｖｅｌ，Ｂｉｒｄ’Ｓ　Ｇｉｆ，Ｓｋａｔｅ　Ｒａｙ，Ｃｈｉｌｄｒｅｎ’Ｓ　Ｐｅ￣ｐｅｃｆｉｖｅ，Ｇｒｏｗｔｈ　Ｍｏｔｉｆ　Ａｕｔｈｏｒｓ　ｊｉ　Ｃｈｅｎｇ，Ｔｅａｃｈｉｎｇ　ｉｎ　Ｆｏｒｅｉｇｎ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ｓ　Ｆａｃｕｌｔｙ　ｏｆ　Ｓｈａｎｇｈａｉ　Ｓｅｃｏｎｄ　Ｐｏｌｙｔｅｃｈｎｉｃ　Ｕｎｉｖｅ￣ｉｔｙ．　０７７